国外高水平高校智库运行机制与决策影响途径研究
——以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创新研究所为例
摘要：
［目的／意义]建设中国特色的新型智库已经成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战略举措。作为高等教育质量的显著标志，高校智库已成为新型智库建设的核心力量之一。新型高校智库的核心在于创新理念、组织形式与运营模式，因此借鉴国外高校智库建设的成功经验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方法/过程］本文以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创新研究所为例，首先梳理了机构概况和发展历程，然后从管理体制、组织运行机制和决策影响途径3个方面对研究对象进行了系统剖析。［结果/结论］研究归纳出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创新研究所获得成功的6点经验，为我国高校智库建设提供参考。
现代智库 3 种主要类型即官方智库、独立智库和高校智库。高校智库即大学主办的各种研究院、研究所或研究中心，是一种学术型的智库研究机构。高校智库是世界各国智库格局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方面肩负着培养学生的基础功能，另一方面也通过各种途径加强与政策制定机构和人员之间的互动，发挥着智库的决策咨询功能。
2010 年，我国发布《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 年）》要求高校要“积极参与决策咨询，主动开展前瞻性、对策性研究，充分发挥智囊团、思想库作用”。2011年《高等学校哲学科学繁荣计划（2011—2020年）》在“主要任务”和“重点建设内容”两部分再次强调要加强高校智库建设，建设一批达到世界先进水平、享有国际声誉的学术高地和咨询智库。2013 年 5 月，刘延东副总理主持召开“繁荣发展高校哲学社会科学推动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座谈会”并作重要讲话，强调要充分发挥高校学科齐全、人才密集的优势，繁荣发展高校哲学社会科学，为建设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做出贡献。2014 年，教育部印发《中国特色新型高校智库建设推进计划》，提出了高水平智库是高等教育质量的显著标志。2015 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颁布《关于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意见》，要求推动高校智库发展完善和服务能力整体提升。在有关部门的积极推动下，我国高校智库数量已占智库总量的近1/3。
虽然我国高校智库的数量并不少，在国家资政中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但迄今“有分量、有影响的智库不多，结构不尽合理，高端人才和创新团队匮乏，高质量的、具有真知灼见的研究成果不多，每年提交的咨询报告对重大决策产生影响还不理想”。高校智库究竟如何运作和发挥决策影响？本文以科技和创新政策领域知名高校智库曼彻斯特大学创新研究所（以下简称：MIoIR）为例，系统剖析其咨询运行机制与决策影响途径，以期为我国高校智库的更好发展提供一些有益的经验及启示。
1MIoIR机构概况
1.1 基本概况和发展历程
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创新研究所（MIoIR) 成立于 1965 年，已有 50 多年的历史，其前身是曼彻斯特大学（UoM）的科学通识教育部，后来更名为科学技术政策部。1977 年建立曼彻斯特大学工程科学与技术政策研究所（PERST），该研究所在科技政策、创新政策、创新创业、技术预见和服务创新等研究领域拥有国际声誉，为国内外政策制定者提供相关政策研究和建议。20 世纪 80 年代，创新与技术管理成为曼彻斯特理工大学（UMIST）管理学部的研究重点，并与PERST 保持良好的合作。1997 年，英国经济与社会研究理事会创新与竞争研究中心（CRIC）成立，PERST 与管理学部通过该中心继续开展相关合作。该中心接受英国经济社会研究理事会资助，由UoM和UMIST联合管理，在“消费与创新”和“分布式创新过程”研究领域有着重要影响 。
2004年 10 月，UoM 和 UMIST 合并成立了新的曼彻斯特大学，成为英国实力最强、规模最大的大学之一。2008 年，PREST 与 CRIC 合并，创立了 MIoIR。MIoIR 作为曼彻斯特大学商学院的战略核心，参与曼彻斯特大学的工作，同时作为研究所又具有自身的独立性。MIoIR 利用曼彻斯特大学的平台和资源，已发展成为国际领先的跨学科智库型研究所。
1.2 定位
MIoIR 将严谨性与实践性作为研究所的核心理念。要求每个成员秉着严谨的治学态度，帮助需求方了解科学与创新的动态过程，也使新政策和管理理念得以实践，并通过研究和实践推动教学的发展。
2MIoIR 的管理体制
2.1 组织形式及结构
创新研究所实行矩阵式管理体系。在横向组织结构上，MIoIR 根据不同研究主题划分成反映研究所能力和增长潜力的 4 个研究体系，该体系会根据研究发展和外界需求进行动态调整。目前4 个体系为创新管理和竞争力研究，新兴技术发展动态与治理，科学技术与创新政策、创新系统变革和社会挑战研究。
每个研究体系设置主任或副主任共 1 ～ 2 名，例如创新管理和竞争力研究主任 Bruce Tether，新兴技术发展动态与治理主任 Sally Randles 和副主任Philip Shapira均为各自领域内的国际知名专家。各个平台分别从事相关主题和方法的研究。研究所之间还开展跨体系跨学科研究，内容涵盖经济学、地理学、生物学、科技政策、科技史等多个领域。
在纵向组织结构上，MIoIR设置了顾问委员会，主要负责指导研究所的研究活动和制定经营策略；评价各项研究体系的总体方向、互补性、差距、相关性等；提高研究所在全球、国家和区域学术网络的影响力及地位；召集研究所参与社会、政策、管理和经济等相关领域的学术活动。
顾问委员会成员由来自国内外该领域内具有较高威望的6 位杰出专家组成，其中 3 位学术成员代表 MIoIR 的经济、管理和政策 3 大研究主题，另外 3 个成员代表工业、政策和第三产业部门。
2.2 人员规模及其结构
目前 MIoIR员工总数 61 人，主要分为研究人员和科研辅助人员两大类，其中主任4 名，研究员人员41 名，荣誉专家12 名，科研辅助人员4 名。
2.3 经费来源
MIoIR接受来自政府、企业的经费资助，并与资助主体签订相应项目合同。目前的资助主体主要有：欧盟、英国研究理事会、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英国家族企业研究基金会、瑞士创新局、挪威研究理事会，企业如英国石油公司、杜邦公司等。
3MIoIR咨询研究的运行机制
本部分以回答为谁做研究，谁在做研究和怎么做研究 3 个问题分析 MIoIR 的运行机制。
3.1 为谁做研究
MIoIR的咨询研究选题主要有自主选题和委托研究两类。
自主选题是由研究人员的好奇心驱动的，MIoIR 就某些关键问题资助相关团队进行研究，如公民对纳米技术的反应、低碳发展趋势、生物经济等主题，受资助的团队不限于本单位。
委托研究是基于合同要求提供相应的咨询服务，又根据服务对象的不同，分为企业专题研究和政府政策咨询。企业专题研究中，如来自阿斯利康、葛兰素史克、英国航太系统、印度塔塔钢铁、美国益百利公司等的项目，为企业提供定制咨询。政府政策咨询，主要进行相关政策评述和政策研究，其客户包括英国文化协会，英国国防科学与技术实验室，英国政府各部门，英国研究理事会和高等教育基金会等。MIoIR 还与区域和地方政府签订相应的项目合作协议，将政策咨询服务渗透到区域和地方政府政策制定过程中，其区域客户包括：柴郡议会、达斯伯里科技园、曼彻斯特科学园、西北地区经济发展署等。
另外，MIoIR相关的政策建议和研究还被外国政府和机构、跨国组织所采纳，例如欧盟委员会、欧洲研究理事会、OECD、美国国家科学院、世界卫生组织和世界银行等。在个人层面上，MIoIR 的工作人员应邀进行各种政策咨询，活跃在国家和国际的政策舞台上。
3.2 谁在做研究
全体 MIoIR的研究人员和学生本着严谨的学术态度进行相关研究，研究过程中邀请相关专家、学者、企业家等参与项目过程，对创新的概念和想法进行实践，对项目进行咨询和评审。同时，MIoIR 依托曼彻斯特大学的丰富资源进行交叉学科研究。
3.3 怎么做咨询研究
MIoIR进行咨询的原则是“有选择地承担咨询活动来提高影响力和知名度，提高对学术研究的贡献力，与相关利益方共同开发新的前沿理论”。
咨询项目采用混合资助模式。采用自主经费与项目经费混合资助的模式对相关研究进行资助，通过这种方式将学术工作与所从事的工作紧密联系在一起。
广泛采用研究方法与分析工具。MIoIR 通常采用的数据收集方法有问卷调查、深度访谈和案例研究等；分析方法有技术预见、社会网络分析以及大数据分析方法等。其中技术预见是MIoIR 掌握的核心方法之一，是对科学、技术、经济、环境和社会的远期未来所进行的有步骤的探索过程，其目的是选定可能产生最大经济与社会效益的战略研究领域和通用新技术。
咨询过程强调利益相关者参与项目研究。以关于公共采购和创新的大规模项目为例，该项目是一项持续进行的工作，由英国多个单位资助，包括英国经济与社会研究理事会（ESRC）和创新英国等。所有的项目资助者都密切参与计划，项目接受ESRC 的同行评审。该项目的参与者还有劳斯莱斯、英国西北部地区开发署、白厅创新中心、曼彻斯特商务办公室。参与方式包括举办论坛、学术研讨会、网络参与等。
通过利益相关者的影响力，研究结果可直接影响和形成相关的科学技术政策。所有的利益相关者可充分利用研究结果，这样有利于研究成果的广泛应用，以直接影响决策制定过程，发挥决策咨询效应。
4MIoIR 决策影响途径
MIoIR影响决策和产生公共影响的渠道有多种，具体包括国际合作、教育培训，举办论坛和学术会议，学术成果的出版及传播等。
4.1 国际合作
MIoIR是许多国际研究网络的成员，如欧洲研究与创新政策研究论坛（EU-SPRI）、欧洲技术经济政策支持网络（ETEPS）、欧洲经济学网络（ENEF）和创新联合实验室。
MIoIR广泛参与到国际合作项目中，例如2011年开始的 FP7资助的研究与创新的未来（RIF）2030 项目，集成了MIoIR、奥地利技术研究所、德国弗劳恩霍夫系统创新研究所、荷兰特温特大学创新和治理研究所、芬兰国家技术研究中心5 家顶尖级研究所，对当前科学技术创新的趋势和发展带来的机遇和挑战进行预测。
MIoIR积极与其他国家大学成立联合实验室，如2011 年 3 月由 MIoIR 发起，与美国佐治亚理工学院公共政策与企业创新研究所、北京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共同成立技术创新联合实验室。该联合实验室的研究重点聚焦在新兴技术的发展路径及内涵上，开展的具体活动包括虚拟研究、实地调研、学术交流、联合培养学生、合作申请基金资助、研究成果和方法的共享等。
MIoIR设置访问学者计划，进一步加强国际交流与合作，该计划一般有 3 ～ 12 个月的研究访问时间，合作研究主题包括：创新政策与国家创新系统，知识管理和创新，区域转移和产业升级，技术创新、政策与管理，企业竞争力，技术预见，知识密集型服务业，创新集群与组织文化，科学技术创新评价。已经先后有土耳其、中国、韩国、西班牙、奥地利、保加利亚、巴西、匈牙利等国的学者前来交流访问。
4.2 培训和研究生培养
开展管理类短期培训课程。MIoIR 在长期的杰出的研究和教学活动的基础上，开设了一系列短期集中课程，吸引了大量的学术、政府和商业人士参加。通常情况下有两类课程：一类是定期开设且有相应的通告的课程，具体课程有科学与创新政策评估、预见与地平线扫描、科学与创新政策回顾等。另一类是专门为某些特定的客户需求而设计的课程。
MIoIR 有较强的研究生培养体系。曼彻斯特大学商学院的博士课程被《金融时报》评为世界第 1 的博士课程。按照博士计划，MIoIR 主要招收来自全球 100 多个不同国家的学生，为他们提供专业的导师队伍和多元化的学习环境，并建立起广泛人际网络，包括全球范围内的在校生、工作人员和2.4 万多名校友。博士生的研究主题包括新兴技术的评估和治理，科学技术和创新政策的治理和效果，知识生产、创新、技术部署和用户参与，技术预测预见，战略情报等。硕士研究生培养计划重点研究全球环境中创新和创业管理等关键问题，以研究为主导，有相关领域的专家和企业家参与指导。
4.3 举办论坛和学术会议
MIoIR 召开各种主题小型研讨会和大型学术论坛，推动相关问题研究，扩大学术影响力。近期召开的小型研讨会主题有创新经济学和计量经济学分析和创新政策评价：设计、概念化和测量等。
MIoIR组织过的较有影响力的大型学术交流会议有：中英创新和可持续发展论坛，网络中企业的经济学研究：企业和产业的协同演化——理论分析和实证贡献。
4.4 学术成果的出版
MIoIR的学术成果主要包括专著、核心期刊和研究报告等。
出版相关专著理论研究有：《科学计量学》《演化经济学》《组织研究》《产业经济和创新空间》
《技术预见与社会变迁》和《企业信息管理》等。核心期刊有：研究所主办《研究与发展管理》《技术预见》《技术和战略管理》等顶级国际学术杂志，还主办其他杂志如《剑桥经济学杂志》和《国际商业评论》等。
研究报告有：研究所发布了一系列研究报告，该类研究报告在网站上均可以全文下载，如《英国技术预见手册》《新兴纳米技术：前瞻性技术分析》《通过学习互动理解社会影响》《知识密集型服务业创新的动力》《新兴技术与军事能力》《欧洲中小企业年度报告》和《21 世纪制造业》。同时 MIoIR 应用 Web2.0 技术，通过 Facebook、 Twitter、YouTube 和 Linkedin 等渠道与公众开展互动，这样不受个人真实信息和身份认证的约束，使得公众可以参与社会调查、发布信息、展开讨论和表达意见，同时扩大影响力。
5启示
高校智库建设是中国特色智库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尽管我国高校智库建设有很好的进展，但与国家需求相比，还存在一些诸如功利性、趋同性和封闭性等问题。针对这些不足，为了进一步提高我国高校智库的综合能力和决策咨询服务水平，基于上述对MIoIR 的分析研究，可以得出以下几方面启示。
第一，具有明确的问题和政策导向意识，选择具有战略性和预见性的课题进行中长期研究。MIoIR 具有明确的问题意识，能提出解决实际问题的思想和政策建议，以当前国际社会、政策与战略中所面临的一系列重大而尖锐的挑战作为自己的研究选题。MIoIR 的研究体系设置也充分体现这一点，且研究体系随着外界需求和研究发展进行动态调整。高校智库同政府部门的联系不如政治直接相关的智库那么紧密，在资料和信息渠道获得方面也不占优势，因此我国高校智库应摒弃功利化、商业化的思想和做法，少做短线研究，而多选择中长期的研究且进行动态调整。
第二，基于基础研究力量布局跨学科研究。MIoIR 作为曼彻斯特大学商学院的战略核心，充分利用曼彻斯特大学知识和人才密集、学科齐全等优势，依靠各个学院的实力和基础，形成了跨学科研究的传统和优势。因此，我国高校智库应发挥特色和优势学科资源，通过布局跨学科研究，提升研究的整体水平。
第三，重视先进的研究方法、工具的创新与持续研究与应用。MIoIR 每个研究体系中均重视方法和工具的开发，并设置专门方法和工具小组对接项目过程中的方法和工具需求，也正因为如此，才会使研究所在技术预见、服务创新等领域显现出长久的优势。因此，我国高校智库也要重视先进的研究方法和工具的开发，使之成为提高决策服务水平的根本。
第四，研究过程强调有效的实践和利益相关者的参与。MIoIR 将严谨性与实践性作为研究所的核心理念，强调在研究过程中要进行有效的实践，使创新政策通过实践得到更好的评估，进而提高研究的准确性。同时研究所顾问委员会设置和研究生的培养中体现政产学研多方利益相关者的融合，在研究过程中使利益相关者参与项目全过程，对项目进行咨询和评审，确保研究质量，培养复合型的研究生，同时通过利益相关者扩大咨询研究的影响力。我国高校智库应打破传统的科研模式，鼓励科研人员与利益相关者互动，在实践中研究问题和解决问题。
第五，建立全球范围的研究和合作网络。MIoIR 具有全球性的研究网络，其在全球范围内招收顶尖的管理与研究人员，培养来自全球各地的研究生和访问学者，积极参与国际网络和国际项目，主动发起与其他国家高校成立联合实验室。同时该研究所一直在积极构建技术预见分析师和从业人员的网络，并为世界各地的国家和地区以及国际组织提供咨询和顾问服务。我国高校智库也应进一步加强国际化步伐，积极探索开放合作的新模式，切实提升智库自身能力，从而进一步增强国际影响力和话语权。
第六，加强对外宣传，扩大智库影响力。MIoIR 对外宣传的形式有多种，如项目的所有利益相关者均可利用研究结果形成相关政策建议，以直接影响决策制定过程，发挥决策咨询效应；召开各种主题小型研讨会和大型国际学术论坛，推动相关问题研究，扩大学术影响力；专著、核心期刊和研究报告等学术成果均可以公开获取，并借助Facebook、Twitter、YouTube 和 Linkedin 等渠道与公众开展互动，使公众充分参与社会调查、发布信息、展开讨论和表达意见。这些也都是我国高校智库打造自主智库品牌可采用的途径和手段。
(来源：智库理论与实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