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学术界频频出现因为一个事件的爆发引发关于学术问题的讨论的现象。有关论文抄袭事件、学历和职称造假事件引起人们对于学术腐败的关注，最终引发对学术道德问题的反思和对学术规范的共识。科研项目申报乱象、科研经费管理乱象等促使人们重新思考学术评价问题，这些现象背后所反映的学术评价的“马太效应”现象更是受到学术界的高度关注。
从微观上看，学术评价中的“马太效应”现象很容易影响到学者个体，诸如学历、职称、聘岗、申请科研项目、发表研究成果、申报科研奖项等，都会受到“马太效应”的直接影响或间接影响。占据优势地位的学者常常更易于获得各种资源，相反，处于劣势地位的学者获得各种资源的难度则相对较大。在高校，许多青年教师，特别是刚入职的年轻博士，尽管拥有高学历，仍然要受到“马太效应”的制约。他们中有很多人在学术上努力拼博却很难拿到项目和奖励，职称晋升又经常遇上没有指标的瓶颈，因此，他们深感压力，甚至产生焦虑。但越是焦虑越不得法，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被“马太效应”怪圈锁困于学术金字塔的底层。从这个角度看，学术评价中“马太效应”现象的存在会在一定程度上打击基层科研工作者的积极性，特别是阻碍青年学者的成长。
从宏观上看，学术评价的“马太效应”现象不同程度地影响到学术共同体乃至社会。高校和科研院所的经费分配、社会地位与影响等直接受到这种现象的制约。在规模导向的“马太效应”的驱动下，一些高校和科研院所追求大而全，盲目兴办专业，一味扩大办学规模，追求项目数量，追求论文数量，最终以牺牲人才培养质量和科学研究质量为代价。在市场导向的“马太效应”的驱动下，一些高校和科研院所对待学科专业和学术团队方式较为功利化，把办专业当作办市场，追赶热门专业，轻视基础学科研究，把就业率指标绝对化，把专业与社会对接简单化，单纯用市场管理的方法管理学术，违背办学规律和科学研究规律。在行政导向的“马太效应”的驱动下，一些学者不得不争取行政职位，成为“双肩挑”干部，以获得更多的学术资源和话语权，学术研究多少会受到影响。在一些高校和科研院所，官本位风气盛行，行政管理替代了科研管理。从这个角度看，学术评价的“马太效应”现象已经成为影响和干扰当前高校和科研院所甚至整个社会学术系统创新和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
学术评价的“马太效应”本来是一个在学术界客观存在的现象，是学术界对可能形成的两极分化和不平衡现象的归纳，同时，也反映出学术界对于学术平等、公正的呼吁。分析这一现象的后果、根源和影响因素，从而解决“马太效应”的负作用问题，是十分必要的。然而，如果仅仅纠缠于“马太效应”问题本身，于学术发展和进步而言并无太多益处。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必须从更大的视角、以标本兼治为出发点，把“马太效应”问题的讨论引向“学术生态”问题的讨论。
首先，学术生态概念把过去人们理解的学术环境概念上升到一个科学问题，概括了由科研工作者、科学制度、科学方法和工具、技术环境等各种要素组成的生态系统，运用生物学的“生态”原理映射到学术领域，从而反映出学术系统的生态性和动态性特征。用学术生态来解释，“马太效应”是这个系统中的一种特殊现象，符合“优胜劣汰”的基本生态原则。问题是，“马太效应”中的不公正、不公平问题以及由此产生的恶性循环问题如何彻底解决，还得要从生态出发，将科学的公平机制介入到学术评价中，完善学术评价制度。
其次，学术道德失范如同生态环境破坏，必须通过净化等手段进行生态治理，相似的，“马太效应”其实是学术生态失衡，必须通过多种机制促进生态平衡。一方面，要把学术评价作为一个生态系统，要解决学术评价结果的“马太效应”问题，例如，重视高引文率成果和高H指数的学者，但不轻易否定低引文率的成果和低H指数的学者。要解决学术评价过程的“马太效应”问题，做到评价过程的公开和公正性，保证每个环节的科学性，例如，在学术聘岗上不简单地采用末位淘汰的办法，而是给每个人以公平竞合的机会。还要解决学术评价设计的“马太效应”问题，改变单纯自上而下的制度设计为上下结合的制度设计，特别是让处于劣势地位的个人代表参与评价设计。例如，有关青年教师的职称评审方案应当吸收青年教师参与设计，促进学术评价设计的民主化和科学化。另一方面，要让学术评价可持续发展。学术评价是一个科学领域，涉及知识的评价、科研人员的心理契约等，应当加强其理论研究，既要解决学术评价工具、方法和平台的“马太效应”问题，例如，要对各种大学排名系统进行客观评价，让社会参与对各种评价系统的监督；又要解决学术评价组织的“马太效应”问题，例如评奖级别、组织者的权威性等应当符合客观公正、被社会广泛认同的原则。
应当说，学术评价中“马太效应”负面的问题不可能很容易就得到彻底解决，建立良好的学术生态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只要学术界共同努力，以科学的态度对待“马太效应”，以发展的眼光维护学术生态，学术评价就会成为学术发展的风向标和加速机，而不是路障和阻力器。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6年9月6日第104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