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由于具备共同的历史境况、语言和种族渊源，阿拉伯国家区域性智库往往面临着相似的跨国界政策问题。海湾国家的智库经济实力雄厚，文化底蕴深厚，注重搭建知识与权力的桥梁，在推动地区国家对外政策、国民经济、大众传媒与教育等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沙姆地区国家的智库多属于民间独立机构，它们通过举办专题讨论会等方式，召集持不同政见者，在改革议程的关键点上进行充分交流，进而统一思想，出台一系列备选方案，从而进一步优化政府决策过程；在北非国家中，埃及智库的国际化程度较高，尤其注重与世界各国智库和研究机构保持密切往来，而马格里布联盟国家的智库关注地区局势，注重区域研究。总之，阿拉伯智库都以服务于国家利益为目的，将基础研究与对策研究相结合，通过建立有效的沟通互动机制，为阿拉伯国家政府的决策提供智力支持和政策建言。
关 键 词 阿拉伯智库 海湾 沙姆地区 埃及 马格里布
作者简介 李意，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副研究员、硕士生导师。
智库在复杂多变的全球格局中，为弥合知识与决策之间的鸿沟，发挥着新的“合纵”与“连横”功能，不仅是国家“软实力”和国际话语权的重要“塑造者”，也是国家治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还是国家治理与公众参与的重要桥梁。近年来，全球的智库行业出现了飞跃性的成长。基于这些智库的数量、地理分布及业务总量等因素，我们看到：随着民族国家的建立，各国政府对政策建议的需求与日俱增，需要智库为之贡献治国理政的智慧。并且，随着技术变革和社会发展的不断进步，人们更加具备知识生产和知识传播能力，使得智库的重要性愈发凸显。在中东，阿拉伯国家智库的发展现状亦如此。
事实上，若基于智库的资政建言、舆论引导、社会服务、公共外交等功能考量，阿拉伯国家智库发展历史悠久，一些学术机构曾具有智库研究的雏形。阿拉伯半岛是伊斯兰教的诞生地，自古以来就是伊斯兰文化及其思想的孕育之地。早在中世纪时期，阿拉伯阿拔斯王朝就在巴格达建立起全国性的综合学术机构，即智慧馆（Bayt al-Hikmah），亦称益智宫、哲理大学。它由翻译局、科学院和图书馆等机构组成，是伊斯兰世界第一所国家级的综合性学术机构及高等教育学府。智慧馆的创建为阿拉伯-伊斯兰学术文化的繁荣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抢救古希腊文物；推动学术著述翻译蓬勃发展；举办学术报告会和辩论会。时至今日，阿拉伯国家智库研究仍然包括上述内容。智库专家和政府领导人通过建立有效的沟通互动机制，为阿拉伯国家政府的决策提供智力支持和政策建言。在这些智库中，中东各区域的智库网络格外引人注目，其活动往往体现出共同的历史境况、语言和种族上的关联，或是面临相似的跨国界政策问题这些网络促进了政策分析和专业科学知识的跨国化。它们打造了公用的人力资源与通信基础设施，使新的观点和政策思路得以在全球和地区之间迅速传输。更为重要的是，这种网络已演变成为一种治理模式。这一治理模式被称作区域治理理论，它从国际政治、区域经济和行政管理等不同学科的视角得到了丰富和发展，而构成阿拉伯世界的海湾地区、沙姆地区和北非埃及与马格里布国家等智库也承担着这样的角色。本文尝试以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智库与公民社会项目组发布的《2014年全球智库发展报告》为主要分析样本，结合各相关国家研究机构的网站资料，以上述3个地区为分析切入点，进而勾勒出当下阿拉伯国家智库发展的总体特点。
海湾地区国家的智库
在中东社会转型时期，阿拉伯智库与公众建立起新的交流渠道，帮助阿拉伯民众了解国家政策、政府、经济和社会改革的新举措，并提出相关政策倡议。其中，海湾国家的智库无论从数量方面还是影响力方面来讲，在阿拉伯世界都是首屈一指的。
资料来源：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智库与公民社会项目组发布的《2014年全球智库发展报告》，http://lauder.wharton.upenn.edu/pages/pdf/other/2014%20Global%20Go%20To%20Think%20Tank%20Index%20Report%201%2019%201130AM.pdf,2015-01-21.
海湾地区八国的智库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国家智库经济实力较强，且大多具有王室背景，受到国王或埃米尔的大力支持。因此，智库本身发展较快，影响力较大，在伊斯兰世界有较高声望。具体说来，主要包括沙特、阿联酋、卡塔尔、巴林和科威特五国。
伊斯兰教三大圣地有两个在沙特，使得沙特在伊斯兰文化、阿拉伯历史研究方面独树一帜。加之沙特经济实力雄厚，该国智库在中东地区与全球的影响力较大。如2000年成立的独立智库海湾研究中心（The Gulf Research Center），它是世界150家外交政策和国际事务领域的顶尖智库之一，在中东地区顶级智库中位居第八。中心公众参与度高，对外联系广泛，自成立以来一直为海湾国家的可持续发展和外交决策提供智力支持。中心主要致力于从事学术研究、宣传和翻译工作，并提供教育、培训和咨询服务。截至目前，中心已确立了50多个研究领域，并将之整合成几个关键的研究项目，包括经济、能源、政治、国际关系、国防与安全、环境与科技等。由表2可知，沙特海湾研究中心的研究内容几乎覆盖了所有海湾国家的关键性问题。中心每年撰写的《海湾年度发展报告》内容全面、客观，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成为关注海湾问题研究者的向导。中心重视开展与海湾地区有关的研究活动，有助于推动海湾国家的研究人员进行学术交流，从而为海湾国家的可持续发展提供研究支持。中心在世界许多地区设立了分支机构，如日内瓦的海湾研究中心基金会（GRCF）和剑桥海湾研究中心（GRCC）等。由于中心的研究活动覆盖面广、提供的咨询服务到位，现已成为阿拉伯和非阿拉伯研究机构的首选合作伙伴。
资料来源：http://www.grc.ae/, 2015-02-15.
阿联酋智库在阿拉伯国家智库中具有很强的竞争力，它们资金雄厚，有的具有王室背景,主要关注中东地区的安全与和平议题，通过阿拉伯媒体、广播、电视等传媒手段，把学者的基础理论研究成果介绍到阿拉伯世界，从而引起广泛的公众讨论。如1994年成立的阿联酋战略研究中心（TheEmirates Center for Strategic Studies and Research）隶属于阿联酋外交部，是一家半官方智库。中心研究内容涵盖政治、战略、外交、安全等领域，为阿联酋外交部提供政策建议。该研究中心以战略性、理性的态度应对阿联酋的紧迫性挑战；推动对当前阿联酋、海湾国家乃至阿拉伯世界社会、政治、经济事务的研究；增进海湾地区国家间的相互了解，提高阿拉伯各国的政治水平和经济实力。中心出版物主要有《全球研究》、《新闻追踪》、《战略视野杂志》、《未来地平线》等，在阿拉伯学术界颇具地位。
卡塔尔由阿勒萨尼家族世袭统治，是中东地区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最高的国家。由于政局稳定、经济实力较强，加之政府对智库的建设颇为重视，有的智库直接由埃米尔领导，使得卡塔尔智库近年来发展较快。如2006年创立的独立智库半岛研究中心（Aljazeera Center For Studies），它依托半岛电视台，在中东地区顶级智库中列居第六位，重点关注阿拉伯世界及周边地区的发展战略，深入分析中东事务，广纳中东各国专家和学者。中心研究的重点议程包括阿拉伯世界政治和安全问题及其周边地区的发展战略，如海湾研究、伊朗研究、土耳其研究、新兴大国研究、政治思想和社会问题研究等。早在成立之初，中心就着手通过与中东其他研究中心联手合作，关注阿拉伯世界的社会政治和文化结构，探索更好地了解和解决该地区复杂问题的渠道，通过促进对话、构建文明的桥梁来增进不同宗教间的相互理解和交流。近年来，中心举办各类学术与战略研讨会和论坛，鼓励相关学术著作出版发行，有助于提升阿拉伯世界的整体知识水平、拓展其文化和传媒视野。目前，这个影响力较大的研究中心已吸引了来自中东各国专家的加盟。
作为一个海湾小国，巴林的智库建设并不逊色于其他阿拉伯国家，王室和学术界的交流十分通畅，“旋转门”机制在王国的智库中有较好的体现。如1981年成立的巴林研究中心（BahrainCenter for Studies and Research）是一家官方智库，在中东地区的顶级智库中位居第23名。创建之初，中心就立志要建成巴林王国一流的智库。其使命包括：通过应用性研究为巴林的社会服务；通过签订合同与履行合约为客户提供咨询服务；为海湾国家领导人和决策者提供政策指南。该研究中心努力建立一支重视发展民族、地区乃至外部联系的研究者队伍，通过对有关民族问题的大众舆论和部门决策进行评估和分析，积极寻求巴林社会重大问题的解决之道。值得一提的是，包括董事会主席和总秘书长在内的9位中心工作人员均来自巴林王国政府各个主要部门，充分体现了该智库浓厚的官方背景。
科威特的智库致力于区域经济发展，不少智库的主要目标是为科威特国家战略及未来的重大问题提供数据和智力支持，鼓励海湾国家在关键问题上进行交流与沟通。如1980年创建的阿拉伯规划研究所（ArabPlanning Institute）是阿拉伯世界重要的经济问题研究智库之一，其成员来自16个阿拉伯国家，主要任务如下：为阿拉伯国家经济保持稳步发展提供必要的知识、技术和经验；为阿拉伯决策者和研究者提供研究数据检索的便利；提高阿拉伯国家在经济管理方面的专业技术水平并为其社会发展提供高质量的智力支持；培养一批在区域经济和社会发展领域中的专业人才；围绕阿拉伯国家重大经济和社会发展问题，搭建专家交往和交流意见的平台；出版有关阿拉伯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专业书籍并建立相关数据库。研究所将自身利益与阿拉伯世界共同的文化、历史乃至全球问题联系起来，与科威特著名历史学家和时政分析家均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不定期组织相关研讨会和辩论活动，在阿拉伯世界享有较高声望。
第二类国家智库与第一类相比，虽亦具有咨政功能，但重视民意与学术研究特点突出，且具有非政府属性。有的国家智库以高校为依托，有的智库集民意调查和基础研究为一体。
与其他海湾国家相比，阿曼苏丹国的智库建设相对薄弱。在为数不多的智库中，独立智库塔瓦苏勒研究所（Tawasul）Http://wwwtawasulcoom，2014-11-02即是一家。该机构成立于2008年，是一个民间社会组织，其目的是通过学术培训和知识普及，推动阿曼公民社会的形成与发展。在本国合作伙伴的支持和帮助下，该研究所一定程度地体现出阿曼公民社会的基本特点与关注领域。智库的名称“Tawasul”的阿拉伯文原意为“沟通”，英文表述分别解析为“T”（Transparency透明）、“A”（Acceptance容纳）、“W”（willingness意愿）、“A”（assertiveness自信）、“S”（society-based社会本位）、“U”（universality普适性）、“L”（leadership领导力）。目前，该研究所在国内的合作单位已达21家，在境外也有14家。
伊拉克首都巴格达的文化底蕴深厚，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文化古都，智库建设起步较早且多有高校背景，如隶属于巴格达大学的国际问题研究中心、穆斯坦西里亚大学的穆斯坦西里亚阿拉伯与国际研究中心、巴士拉大学的巴士拉与阿拉伯海湾研究中心以及卡尔巴拉大学的幼发拉底河发展与战略研究中心等。以2006年成立的幼发拉底河发展与战略研究中心（Al Furat Center for Development and Strategic Studies）为例，作为著名的高校智库，它是在伊拉克非政府组织内阁办公室的协助下组建的。该中心的研究重点在政治、经济、社会和法律等方面，主要工作包括提供基础信息和数据、优化科学研究和发展、建立伊拉克学术机构内外部的有效联动机制、制定培训计划、按照专业领域提供科学技术研究和发展项目等。
展相对落后，智库数量虽多，但世界顶尖的智库比较少。也门智库多属于公民社会的非政府组织，其中有几家专门以民意调查为基础展开研究，研究领域包括经济、政治、公民权利等方面，旨在服务于也门社会的全面发展，在振兴也门经济的同时，它也注重加强不同文化间的交流与合作。如成立于2004年的也门民意测验中心（YemenPolling Center），是该国第一个民意测验中心，该智库致力于提供高质量的社会科学研究成果。中心以民意调查、调研、深度访谈、小组讨论、方案评测以及媒体研究为基础，服务于国家和国际机构、非政府组织、企业、政府机构、学术机构以及专家协会的研究需求。旗下500多位统计员分布在也门各个省份。自成立以来，中心已进行了超过15万次的调研访谈，成为也门社会科学研究和数据采集方面的佼佼者。
总体而言，海湾阿拉伯国家的智库大多与政府关系密切，获得国家基金会或王室成员的支持（如卡塔尔部分智库直接由卡塔尔埃米尔领导），在阿拉伯世界乃至全球均有较高声誉。这些智库重视基础研究与对策研究的结合，通过搭建知识与权力的桥梁，为各国提供外交思想和政策建议（如巴林智库善于运用“旋转门”机制，保持着王室和学术界的长效沟通与交流），不断发挥着影响力。加之海湾国家经济实力雄厚，文化底蕴深厚，使得这些智库运作良好、发展较快，在推动海湾国家对外政策、国民经济、大众传媒与教育等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
沙姆地区国家的智库
因智库研究具有现实性、动态性、时政性特点，尤其是各个国家面临的政治与安全形势不同，导致相应国家智库研究定位有所差异（参见表3）。据此，笔者将沙姆地区四国智库分为两类：第一类国家政局较为稳定，智库研究侧重研究当代阿拉伯思想、经济发展、国家安全等议题。
与其他阿拉伯国家相比，约旦在政治、经济和文化等方面相对稳定，公民受教育程度高，人民生活较为富裕，知识阶层和精英在社会中的地位较高。约旦文化底蕴深厚，智库建设起步较早，主要目标是传播当代阿拉伯思想、促进经济发展、维护国家安全、实现个人自由和社会进步。以1981年成立的独立智库阿拉伯思想论坛（Arab Thought Forum）为例，该机构位居中东地区顶级智库的第15名。论坛由约旦王子殿下亲自主持建立，十分关注阿拉伯国家的未来发展。论坛强调，民族愿望的实现依托于人民合法要求的践行，依托于建立一个符合阿拉伯民族价值观的自由而民主的制度，并向现代世界的民主国家敞开大门。论坛一再呼吁：阿拉伯世界要从各种束缚中解放出来，而不再是束手束脚、安于现状；阿拉伯人可以通过参与制定各项政治经济决议来建立起他们的民族自尊心，发挥他们的潜能，体现他们在政治经济生活中的作用；必须保证每个人都能享有体面的生活，努力解决贫困现象和失业现象，而这就要依靠一些缴纳天课、宗教基金和保护手段等等来实现，并呼吁阿拉伯国家团结一致，建立一个国家层面之上的缴纳天课机构。论坛的具体目标包括：促进阿拉伯思想的形成和发展，传播当代阿拉伯思想的成果；以国内问题为基本任务，促进阿拉伯民族主义在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平衡与联系；促进阿拉伯思想的科学化发展，努力重塑世界秩序进而实现国际公正与和平；在思想领袖和决策者之间建立桥梁，实现阿拉伯国家之间的合作；建立社会保障机制，健全政策制定中的公众参与机制。为此，论坛专门搭建了一个交流和对话平台，在向政府提出可供选择的政策方案的同时，为相关决策提供思想支持。如早在2009年，阿拉伯思想论坛就与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开展了“中阿对话会”，为两国学者交流搭建了良好的沟通平台，也为推动两国学术研究以及文化等领域合作发挥了积极作用。
黎巴嫩是一个阿拉伯基督徒占主导地位、各宗教派别保持权力平衡的阿拉伯国家。在其27家智库中，有不少是美国智库在阿拉伯国家的分支机构，其他多数智库不但关注国内问题，而且更多地把研究对象扩大到整个阿拉伯地区。如1976年成立的独立智库——阿拉伯统一研究中心（Center for Arab Unity Studies），它在中东地区的顶级智库中位居第24名。中心最初是黎巴嫩官方创立的一个具有“阿拉伯统一”目标的协会，出版有关人文科学、社会科学和经济学方面的书籍、杂志及其他有关阿拉伯统一和未来战略的参考文献。中心的宗旨是对阿拉伯社会和阿拉伯统一等方面进行研究，拒绝官方参与和党派加入。中心收集有关阿拉伯统一和阿拉伯社会的文献、出版物、著作、手稿和印刷品；进行学术性研究并出版有关书籍；在中心声明所规定的范围内进行学术活动等。中心成员均来自各个阿拉伯国家，任期为终身制。
第二类国家政局动荡，智库研究议题更关注本国安全与政治。叙利亚自陷入内战以来，其国内安全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叙利亚智库有其自身特点，有的智库负责人本身就是境外反对派中的重要人物，为了避免遭受迫害，将总部设在国外。他们除关心国家政治、经济、社会等战略问题外，对人权的诉求和正义的渴望也十分强烈。如独立智库——叙利亚战略和政治研究中心（Syrian Center for Political and Strategic Studies）于2008年在美国华盛顿成立，其主要任务是引导学界和政治活动家对叙利亚政治、经济、社会等战略问题作深入思考，通过学术研究、召开会议、发行出版物等渠道进行相关的理论、应用和社会学研究。中心的主管拉德万·齐亚德作为叙利亚境外反对派中的重要人物，曾任美国和平研究所（USIP）的高级研究员，是叙利亚人权研究中心的创始人，也是“转型正义”组织阿拉伯项目的执行编辑。
尽管巴勒斯坦一直面临政治环境动荡、经费缺乏等严重挑战，但其智库数量并不少，它们主要围绕巴勒斯坦问题的前景和解决方式展开讨论，努力向人们展示在当前国际关系中，巴勒斯坦人为正义与和平付出的努力与艰辛。以巴勒斯坦国际事务研究学会（Palestinian Academic Society for the Study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为例，这家独立智库的宗旨是在国内、地区乃至国际范围内，通过学术研究、对话和发行出版物等方式来寻求解决当前巴勒斯坦问题的途径，从而使更多人了解巴勒斯坦问题的实质。学会本着和谐与合作的精神，进行开放式的学术交流。学会主要围绕耶路撒冷问题定期举办研讨会，每次会议的议题虽有不同，但都是相互联系的。学会主持的一系列研究项目和座谈会均力求专业性、科学性和客观性相结合，围绕战略研究、欧盟政策、民主教育等问题展开讨论，同时为巴勒斯坦国际问题相关学者提供了大量的学习素材。
总体而言，沙姆地区国家的智库多属于民间独立机构，它们通过与政府领导人建立有效的沟通互动机制，为阿拉伯国家政府的决策提供智力支持和政策建言。这些智库为制定国家政策提供相关背景信息，为政策辩论提供有见地的建议。特别是在社会转型和政治改革期间，这些智库通过召开专题讨论会和提交工作报告协商会，召集持不同政见者，在改革议程的关键点上进行充分交流，进而统一思想，出台一系列备选方案，旨在为快速变化的政治面貌重塑“思想战役”。它们在促进思维创新的同时，努力形成建设性的公共讨论机制，进一步优化政府决策过程，为阿拉伯国家的决策者们提供参考。
北非国家的智库
埃及智库是阿拉伯智库中国际化程度最高的，尤其注重与世界各国智库和研究机构保持密切往来。它们为政府决策提供智力支持，凸显了埃及的地区政治影响力，无论在数量还是在研究实力上，在整个阿拉伯世界都处于绝对领先地位。
埃及智库的主要任务是为内阁和决策者提供经济、社会和政治改革的决策支持。从研究特色来看，埃及智库注重与世界各国智库或研究机构保持密切往来，为政府决策提供智力支持，在保持埃及地区大国地位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如成立于1968年的独立智库——金字塔报政治与战略研究中心，它是阿拉伯世界最负盛名的智库之一，隶属于《金字塔报》报业集团。自1972年起，其工作重心不再仅仅局限于研究犹太复国主义、以色列社会和巴勒斯坦问题，而且涉足全面的政治和战略问题研究，包括外交、安全、经济、军事、社会、历史、互联网等多个领域，同时关注埃及、中东、非洲和全球事务，并加强阿拉伯国家和区域性组织及世界组织间的相互交往。这家拥有36名专职研究人员的中心，特别注重与政治领导人、决策者、立法机构、政治团体、政党、政府机构、国际科研和政治机构、学者、分析人士、新闻媒体和普通民众保持密切沟通，其学术活动由国际问题部、阿拉伯问题部和埃及问题部组成，很多研究成果直接影响埃及政府的决策。该研究中心擅长于对埃及社会的政治、经济、军事和社会等各领域的学术研究。其学术规划布局较为全面合理，旨在通过对全球战略研究，特别是阿拉伯世界和埃及的政策战略研究等学术活动，在埃及乃至整个阿拉伯世界传播学术意识，达到指引公众舆论、影响决策制定等目的。中心的学术活动分为3个主要部门：国际问题部重视研究国际秩序的演变过程及其影响、国际争端及其解决方式，研究有关国际政治、经济、军事同盟、集团和组织；阿拉伯问题部着重研究阿拉伯地区问题所引发的反响和争论，探讨阿拉伯国家间以及世界各国间的关系变化和互动方式；埃及问题部着重研究埃及社会的发展，包括政治、经济、社会、军事、文化和历史等各方面，研究作为地区大国的埃及自身发展及其对整个中东地区的深远影响。
马格里布联盟由5个国家组成，这些国家的智库关注地区局势，注重区域研究。它们在历史上都曾受到过法国的殖民统治，法国殖民者实施语言文化同一政策的影响持续至今，致使马格里布许多地区在殖民时期和独立后都出现了法语凌驾于标准阿拉伯语之上的现象，有部分智库网站甚至只有法语版。尽管如此，这些智库仍致力于国家和地区的战略研究和前瞻研究，不仅关注文化和教育的可持续发展，而且重视社会转型、区域内国家关系等议题（参见表4）。
摩洛哥的智库既关注本国政治和社会发展，也重视马格里布地区国家和地中海沿岸国际关系研究。一方面，它们针对摩洛哥国家建设相关问题进行战略性的研究和分析，为摩洛哥王室和政府提供相关政策建议；另一方面，研究重点从非洲大陆安全问题逐渐向中东地区、地中海安全问题拓展。以成立于2008年的阿玛迪斯研究所（AmadeusInstitute）为例，这家独立智库的成立宗旨是促进摩洛哥和马格里布地区公共问题的研究，推动非洲南部国家问题的解决，在南北合作和南南合作问题上开展交流与合作。该研究所重点关注摩洛哥、马格里布、地中海、非洲、阿拉伯世界和南部非洲国家的事务，涉及摩洛哥中产阶级和社会转型、经济增长和区域融合、南北合作、可持续发展、能源有效利用、冲突预防和安全问题、政治管理和公民教育等重大议题。
突尼斯的智库数量较多且受法国影响较大，其中有些为法国智库在突尼斯的分支机构，它们既关注马格里布地区问题，也十分重视与地中海欧洲国家尤其是法国的互动关系，有的智库甚至以马格里布研究中心命名，从而体现出它们的利益关切。以成立于1993年的突尼斯战略研究所（TunisianInstitute for Strategic Studies）为例，这家官方智库在中东地区的顶级智库中位居第32名。研究所与阿拉伯国家研究机构以及法国、美国、意大利、瑞士、土耳其等非阿拉伯国家智库建立了合作关系，研究涵盖政治、战略、安全、经济、社会、教育等领域，重点关注突尼斯社会和阿拉伯世界地缘政治、水资源、可持续发展、经贸等议题。
受历史上法国殖民统治的影响，阿尔及利亚智库在意识形态上具有一定的东方主义色彩，它们较多地关注马格里布地区国家与欧洲地中海地区的政治经济关系和文化联系，在社会学研究方面较为突出，如社会与文化人类学、儿童与妇女权利信息中心、国家人口与经济发展分析等研究机构。在国际问题和战略研究方面，以创建于1985年的官方智库全球战略国家研究所（Institute of Global Strategic Studies）为例，它致力于国际战略问题研究，为决策者提供政策建议。该所研究涵盖政治、外交、国防、军事、安全、国际关系等领域，涉及阿尔及利亚、马格里布地区、欧洲地中海地区、阿拉伯世界和非洲地区等问题。定期出版的季刊《国际交汇》在阿拉伯世界有较大影响。
利比亚的智库总体数量较少，不少智库是在卡扎菲政权倒台后创建的。正如有学者描述的那样：“在利比亚，卡扎菲在杀死他的人民之前先扼杀了他们的思想。”利比亚国内安全形势长期动荡，从而使利比亚智库更多地关注国内政治、经济、社会和司法重建进程等国内问题。如2011年创建的独立智库萨迪克研究所（Sadeq Institute），尽管它是一家新兴智库，但目前已跃居中东地区顶级智库的第47名。作为一家专门研究利比亚问题的智库，它致力于利比亚社会民主化进程。其宗旨是运用创新思想实现社会多元化，通过实践调查和亲身参与帮助利比亚完成社会变革。该所研究覆盖经济、安全、卫生、法律、教育和治理等领域，定期发布各类政策研究报告和分析评论文章。研究所下设“萨迪克论坛”，与决策者、政治家、外交官、军事专家、政党领袖、媒体人士、专家学者保持密切联系，拥有专职研究人员5名。
毛里塔尼亚智库建设起步较晚，研究侧重本国社会转型、经济发展和地区安全问题，有的智库兼具教学和人才培养的功能。如2008年成立的毛里塔尼亚战略研究中心（Mauritanian Centre for Strategic Studies & Researches）是一家独立智库，它秉持“独立、客观、中立”等原则，旨在通过学术研究为促进毛里塔尼亚社会转型和国家复兴提供智力支持。中心下设大会、理事会、行政办公室、专家委员会四大行政机构，并设立政治安全研究组、经济社会研究组、科学环境研究组、教育研究组、民意调查组、法律咨询研究组、历史遗产研究组、培训发展组等8个学术部门。中心研究涵盖政治、经济、社会、教育、语言等领域，通过出版年度战略报告和学术期刊、设立本科生科研奖、统计全国民意调查年度指数等方式开展工作。
总体而言，北非埃及和马格里布国家在政治重建和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出现许多新问题、新矛盾，智库在决策者政策制定中的作用日益增大，为中长期社会的重点问题提出“预警”，也为各国复苏经济提供可资借鉴的国际经验。这些智库研究人员来源广泛、专业结构合理，他们通过学术研究强化公共知识分子的政策认知和政治立场，不断汇集重要学者对内政和外交等重大议题进行分析，为各国政府提供直接的政策建议和解决问题的方法。
结 语
一般说来，在社会动荡加剧时期，智库的发展速度也会加速。自2010年底阿拉伯剧变以来，阿拉伯国家智库迎来蓬勃发展的势头，其重要性日益凸显。这些机构对于缩小民间和政府机构认知的差异性、影响舆论、参与国家公共外交等方面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智库专家和政府领导人通过建立有效的沟通互动机制，为阿拉伯国家政府的决策提供智力支持和政策建言，在创造一个崇尚民主和对话环境的同时，也推动了社会发展的革命力量。在现实政治中，这些智库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如为政党的现代化培育土壤，影响政党和公众的政策以及哲学理念的制定者，以及成为各类头条新闻的制造者。虽然它们并不是唯一的“新思想”的缔造者，但这些努力确实在阿拉伯国家的现代化进程中起到了一定的影响。
尽管相对于欧美国家的智库而言，阿拉伯国家智库大多成立时间短、运作规模小、研究独立性弱、全球影响力有限，但随着阿拉伯民众、学者和研究人员参政议政意识的增强，政府在应对地区复杂形势的过程中，越来越倚重智库的辅助功能。总体而言，阿拉伯国家的智库有以下特点：一是服务于国家政权。转型期的阿拉伯社会在政治重建和经济发展中遇到许多新问题、新矛盾，智库通过学术研究强化公共知识分子的政策认知和政治立场，汇集重要学者对内政外交重大议题进行研究，提供相关解决方案，促进了学者与政府官员、媒体人士的联系和互动，也提升了智库本身的影响力。阿拉伯智库不仅在国家谋划内部战略、制定政策和推进公共治理等方面的功效越来越突出，而且在参与国际事务中同样能够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二是经济实力较强。智库本身是非营利性组织，要建立强大、独立的民间智库力量，就必须有巨大的私募基金会和民间资本愿意资助智力创造和研究工作，欧美国家的智库通常有政府拨款、委托研究、社会捐赠、出版发行等多种资金来源，而阿拉伯国家特别是海湾国家经济实力较强，其智库资金来源主要有各国政府、基金会和王室家族的支持，有的智库甚至是由埃米尔或者王室成员亲自主持工作的；三是思想基础与文化底蕴深厚。在世界思想发展史中，阿拉伯思想和哲学曾起到了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重要作用，近代以来，阿拉伯国家在摆脱殖民统治的过程中，从未忽视对伊斯兰文化及其思想的保护与传承。20世纪90年代以来，阿拉伯世界受到来自西方社会的种种误解和歧见，具有远见卓识的阿拉伯政治精英在客观评估自身优劣之后，倡议阿拉伯国家努力跟上时代步伐，以正本清源为目的的阿拉伯智库应运而生，思想基金会或思想论坛之类的智库不断增多，在现代国家的战略发展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四是研究议题具有一定的区域性特征。基于本地区的阿拉伯国家共同属性和地缘政治经济联动性特点，很多智库不仅研究国内问题，还突破国家层面，有跨国性特征，它们关注地区安全问题并一定程度展开了区域合作。五是智库研究人员的构成彰显开放性特点。许多阿拉伯国家智库的研究人员不仅包括本国研究人员，还吸纳其他阿拉伯国家政界、学界人士，初步构建起多元化、多层次的人文交流体系。
若将本文的阿拉伯智库研究置于国际视野中，我们发现：当今世界正在发生深刻变化。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日益延伸为族群与族群、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传统意义上的外交、国际关系也日渐从经济关系、政治关系拓展至文化关系，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日益成为维系国家间关系的重要力量。作为除安全保障、经济发展之外的第三层面，人文交流历来是国际关系中不可忽视的重要组成部分。按照外交介入人文领域的程度大小，人文外交的实现形式可以划分为3种类型：思想外交、文化外交和人民外交。社会发展急需智力支持，催生智库升温。可以说，人文外交的概念，首先就是战略思想高地的问题。以智库交流为依托，加强与阿拉伯国家的合作，无疑是践行这一理念的重要途径。21世纪初以来，中国与阿拉伯国家从几十年的好朋友、好兄弟、好伙伴，变成了需要进一步加强战略协调与沟通的新型合作者。中国和阿拉伯国家需加强双方之间的智库交流，我们可借用对方智库来准确研判中东形势、制定中东政策，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深化“全面合作、共同发展”的中国与阿拉伯国家的战略合作关系。
(来源：西亚非洲，2016年8月4日)
